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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六章 封建糟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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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六章 封建糟粕

段驍恩非常果斷地關機,然後和鐘天澤先在附近找了個酒店。

他們都能察覺到有人在跟著,但是誰也沒說話。

其實段驍恩不用想,盡管這段時間家裏人沒有追過來,但是肯定沒有放棄對他的監視。

入住酒店後,段驍恩思慮再三,重新打開手機。

幾十個未接電話,他沒有理會,醞釀片刻,給範宇英發了條短信,大致內容是,他不希望任何人來找他,倒好時差他會回家,再見之時就是他離開段家之日。

過會兒,範宇英又打了個電話過來。

這次段驍恩接了,還沒等說話,範宇英就近乎哭喊著問他是不是瘋了。

“我沒有瘋,我認真的。您二位,乃至段家,對我的養育之恩,我無以為報,你們不希望我給段家丟人,我也不希望留在家裏把您氣死,所以不如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,誰也別耽誤誰。二叔家我弟弟也是傑出的人才,沒了我,段家也不會缺繼承人的。”段驍恩平靜地說。

可能是麻木了吧,他已經不會表現出什麽情緒來了,真的太累了。

範宇英讓他等著,明天她就來找他。

段驍恩猶豫了一下,說:“別來,您要是來,我就把跟著我的人打一頓偷偷逃走,逃不掉,那我就自盡。”他也不想拿生命來威脅母親,可是他真的需要時間倒時差,也需要時間做好心理準備。

範宇英一哽,罵人的話欲言又止,下一刻就開口叫段恒毅過來。

段驍恩沒等段恒毅接電話,面無表情地掛斷了,隨後故技重施,關機睡覺。

他跟鐘天澤住的是套間,自己手機不能用了,所以讓鐘天澤幫忙定了鬧鐘,淺淺睡幾個小時就好。

原本他想的是倒好時差再回家,偏偏家裏人從來都是非得跟他較勁。

幾個小時後,他們的房門被敲響,段驍恩知道不是客房,於是就站在門口警告道:“我提醒你們,不要再靠近,否則你們就算是爺爺的人,我也照打不誤。回去告訴所有人,我這次回來,是要從族譜上勾掉我的名字,在沒了斷之前,最好也少管我。”

作為雞娃優秀案例、卷王之王,段驍恩當然從小就該學的都學了,身邊有個鐘天澤,兩個人打趴下一群也說不準。

聽到門口的人離開了,段驍恩松了口氣。

不得不說,就算是下定決心離開,說出這樣的話時還是會條件反射般心如刀絞。

爺爺已經漸漸不管家有些年頭了,表面看著硬朗,實際上有不少瑣碎的毛病,今天他的話傳到爺爺耳朵裏,也不知道老人家會氣成什麽樣子。

時間一點點流逝,段驍恩坐不住,向鐘天澤借了手機,聯系了自己早就找好的律師,說了自己已經到美國的事,然後又用微信給佟知雋發消息。

佟知雋沒有立刻回覆,可能是在休息,於是段驍恩又陷入無止境的發呆。

太煎熬了,段驍恩疲憊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。

其實他思考人生的時刻很短,從前他沒什麽時間,遇到佟知雋之後也很少做出重大決定,仿佛他本就該是被擺布的玩偶,明明有自主意識,卻沒有自主權。

這次忽然空閑下來,他才忍不住把自己經歷的每一件事拎出來做點評,但無外乎就這些——小時候把父母當做一切,盲目崇敬;長大了想叛逆,卻恐懼家規森嚴;再後來勇敢出逃,卻被良心折磨得痛苦不堪。

總而言之,從不果斷,也從來都沒什麽主見。

按說家人不尊重他在先,他不該愧疚,可是心理反應是難以受到控制的,段驍恩不能理解自己的愧疚究竟從哪裏來。

是像佟知雋所說的那樣這叫善良,還是單純的身心皆被馴化?

不等段驍恩想通,房門再次被敲響。

這一次,是爺爺親自找上門來了。

爺爺是上一任家主,段鎮輝當年叱咤風雲,如今年邁,白發蒼蒼,端的是不怒自威。

段驍恩跟範宇英的對話只是說說,人都找上門了,他當然不能自盡相逼,只能無奈地請爺爺進門。

段鎮輝沒有拄拐杖,雙手交握,掃視了一眼段驍恩,坐到沙發上,語氣不辨喜怒:“敢跟你母親那樣講話了,本事見長啊。”

“爺爺……”段驍恩不敢坐,默默站直。

段鎮輝微微仰頭,“你說的,究竟是氣話還是真的?之前跟著你的,是我的人,現在話還沒傳開,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後悔。”

這時候也由不得段驍恩思考會不會傷害爺爺了,但凡猶豫,滿盤皆輸,只是他的喉嚨被堵住了似的,說不出話來,只能輕輕點了一下頭。

段鎮輝又問了一遍:“我問你,究竟是氣話還是真的?”

段驍恩微微洩了口氣,說:“我認真的。”

“胡鬧!你知不知道離開段家你要經歷什麽又要失去什麽?你父親說你任性妄為,我當是他氣性大,怎想你竟然真的這樣!”段鎮輝聲音高,吼得段驍恩忍不住後退半步。

靜默,持續靜默。

段鎮輝看段驍恩沒什麽反應,眼裏露出受傷的神色:“你當真要為了佟家那個小子,離開段家嗎?”

在段鎮輝眼裏,只當他是為愛情沖動,根本沒想到段驍恩承受著這些年累積起來的來自原生家庭的痛苦,因為他覺得,父親教訓兒子,是理所當然的,段恒毅怎麽管段驍恩,那都是應該的,作為兒子,段驍恩怎麽可以對父親不滿呢?

段驍恩很無奈,原來爺爺也不會反思,甚至有心思感到難過,覺得是他放棄了這麽好的家庭。

“我鐵了心要離開,明天我會回本家,無論如何,非走不可。”段驍恩目光空洞地說。

段鎮輝的眼裏已經有了淚水,他捂著心口說:“你知不知道,幾百年來從未有人離開段家,是因為家規裏寫著,想走,就要受五十杖家法……根本就沒有人活到五十杖過後啊!”

段驍恩也是頭一次聽說,心頭一顫。想過可能會受些皮肉之苦,卻沒想到這樣嚴重。

可他去意已決,頭腦發熱,一時竟嗤笑出聲:“封建糟粕。”

段鎮輝氣得猛地拍了一下沙發扶手,“段逐墨!”

段驍恩仍是沒什麽表情,定定看著,仿佛根本沒把家法當回事兒。

“當真要走到這一步嗎?爺爺可以幫你跟你父親說,讓他不再逼迫你和女人結婚,這樣行不行?全家人都對你寄予厚望,你舍得讓大家失望嗎?爺爺……”段鎮輝還想說,可是他看著段驍恩不為所動,忽然就什麽也說不出口了。

從前家裏最聽話的孩子,幾乎不闖禍,不叛逆,對父親無條件順從的孩子,不再是孩子了。

無論是好言相勸還是道德綁架,都不能讓他動搖了。

段驍恩咬緊牙關,生怕自己流露出對爺爺的心疼,也怕自己掉眼淚。

說到底,爺爺從前只是事不關己,傷害他最多的還是父母,跟老人無關,他做不到完全平靜地對爺爺說出更殘忍的話,唯有緘默不語,聊表堅定。

段鎮輝心情覆雜,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變成了這樣,既失望又心疼。

“你叫爺爺怎麽辦啊墨寶?爺爺怎麽舍得眼睜睜看著你被打森*晚*整*理死?你再想想呢?你若是真的因此送命,佟家那個孩子不也是失去了愛人?總有兩全的辦法,不要這麽極端……就現在,我段鎮輝承諾,只要你肯收回之前的話,好好地做你的繼承人,爺爺就為你和佟知雋舉辦婚禮行不行?”段鎮輝舉起手來立誓。

他心裏很亂,活這麽大歲數,他從未如此失魂落魄過。

段驍恩搖搖頭:“死了我也認了,我說了,我就是要離開段家,爺爺請回吧。”

他原本是想過,是不是可以為了爺爺而妥協,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——在沒有任何法律效益的區區家法面前,爺爺想的不是棄家法於不顧,力圖保全他,而是在想,如果他不妥協,他就真的要被打死了。

多可笑啊,都到這時候了,爺爺竟然還在想著家法啊,原來所謂最疼愛的孫子,也不過如此分量,甚至比不過不知道傳了多少年的幾十頁破紙。

段鎮輝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段驍恩說得出的話,理智已經逐漸崩盤,反覆絮叨著,讓他再想想。

但段驍恩不會再想了,他幹脆地把段鎮輝扶起來,也不管爺爺要不要走,就把人連拉帶拽送出了門。

關門時,段驍恩只留給段鎮輝一個有些冷漠的眼神:“爺爺回去吧,明天我回本家。”

段鎮輝敲了一會兒門,始終得不到回應,幾分鐘後就離去了。

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,段驍恩手腳都被抽空了力氣似的,靠著門坐了下來,癱軟著身子,無聲地痛哭。

也不知是哭他從未被任何家人理解,還是在哭自己無可奈何地傷害到了爺爺。

總之就是很難過,眼淚自然而然就劈裏啪啦地掉下來了。

他當然不會認命,任由自己被打死,但是這個家,他是非離開不可。

哭夠了,心裏做了一番盤算,還沒擦幹眼淚,就聽房間裏鐘天澤叫他,說佟知雋回消息了。

這會兒國內是清晨,段驍恩知道佟知雋一定是第一時間就回覆了,心裏奇跡般地平靜了許多。

深吸一口氣,又去洗了一把臉,段驍恩才管鐘天澤借了手機,跟佟知雋打電話。

本來他是想視頻的,但是怕佟知雋看出來他哭過,只好作罷。

“我起床了,你呢?”佟知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鐘天澤沒有把段驍恩跟段鎮輝的對話告訴他。

沒有耳機,只是聽筒裏傳來熟悉的聲音,段驍恩心裏熨帖。

“我倒時差,沒睡多久,一會兒就要睡覺了。”段驍恩緩緩說道。

佟知雋聽他聲音有些不對勁,心裏有了些揣測,於是說:“我們視頻吧,你在酒店嗎?網絡應該還可以吧?”

段驍恩怕佟知雋生疑,不知道怎麽拒絕,只好掛斷電話,重新接起微信視頻。

佟知雋隔著微信自帶的美顏濾鏡,都能察覺出段驍恩的神情不太自然,眼睛有些腫,有些紅,看起來像是哭過。

“你眼睛怎麽這麽紅?”佟知雋裝作隨口一問。

段驍恩只好開演,不滿地癟了癟嘴,說:“別提,我剛剛洗澡的時候,沐浴露進眼睛裏了,特別疼,用水沖半天都覺得刺痛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佟知雋點了點頭。

就在段驍恩以為騙過了的時候,佟知雋笑出聲來:“段驍恩你挺能演啊。”

壞了,佟知雋對他了如指掌,糊弄不過去了。段驍恩心道不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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